段始凝既然被揭穿,只能起身。
她拱手道:“想必是这位少侠救了我,不知道少侠怎么称呼?”
“你可以叫我白蛟。
你倒是一个有礼貌的人。”
那青年道:“大部分人见我第一眼,都会说‘怎么长成这样’或者‘这是造了什么孽’这样的话。
看在你这么有礼貌的份上,我就和你多说一些。
其实不是我救了你,是你的同伴——那个和尚背着你遇到了哼哈力士,哼哈力士才把你们带了回来。”
他打开房门,门外立着两个巨大的身影——居然是被沈千树买来的那两个异人奴。
段始凝心里恍然大悟。
见了段始凝,两个巨人一个“哼哼”一个“哈哈”地发出一些不连贯的音节。
“别见怪,他们的意思旁人确实有些难明白,总之也算是你和那和尚把他们从奴隶贩子手上解救出来。”
白蛟解释说。
段始凝想到自己原以为他们和沈千树是一伙的,还想把他们杀掉,心里有些惭愧。
“这…我实在不敢居功,其实是和尚帮了他们。
呃,和尚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他在隔壁,还没有醒来。
怎么说呢,倒不是他醒得慢,而是你的恢复力惊人。”
“既然我已经好了,救命之恩来日一定报答。
但白少侠拿了我的东西,请问是不是可以归还?”
“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呢?
择日不如撞日,既然要报恩不如就现在报。
正好你是从乌素河城来的,不如就跟我讲讲你究竟是谁,去干什么,乌素河城里又有什么动向呢?”
白蛟把门关上,又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下,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。
段始凝心想,看来这人在替尧国办事。
异人在札赫的处境确实比在尧国更糟。
在尧国,异人虽被看低,但至少还有自由;在札赫,异人不但受到奴役,还有被猎杀的危险。
札赫人相信异人是遭受了天谴的恶魔。
杀了他们就可以延年益寿,增加福缘。
猎得魔身,去其血肉,燃其白骨,碾如尘灰,化入清酒,一壶自饮之,一壶祭天地。
张忠自从投了札赫人以后,也时常进行一些祭祀驱魔的活动。
段始凝虽从不参与,但也猜到和异人有关。
如果札赫人获胜,无边沙漠周围边镇都将落入他们手中,这不会是异人们愿意看到的结果。
念及此处,段始凝故意语带哭腔的说:“白少侠明察,我姓段,是乌素河城段五将-军家的婢子。
之前我受了段夫人的差遣采买一些货物,却受了姓沈的贼行商的骗,被夫人好一顿打骂。
小女子心里不服,仗着有些武艺偷偷出城找他寻仇,居然发现他连人口也贩卖,简直是猪狗不如天理不容!
所以我一时冲动想为民除害,谁知道又被他骗进沙漠。
我本是偷跑出来,如果少侠不早点放我回去,我实在不知怎么向夫人交代!
少侠既然救了我,肯定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,如果我回去以后侥幸逃过劫难,一定回来报少侠还有两位力士的大恩!”
段始凝自觉说话发自肺腑,表达声情并茂,白蛟却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:“原来你是那位段五将-军家的。
你…生得如此高大,又功夫不凡,真的只是一个婢女?
既然这样害怕为什么还要回去?”
“将-军时常征战,特意选了我这样的人学好武艺保护夫人。
夫人虽然有时严厉,但对人十分慷慨。
再说我孤身一人,如果不回去,在这个乱世中又还有什么别的去向呢?”
听到“孤身一人”,白蛟似乎有些动容。
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:“既然你是段将-军身边的人,我更加不能让你就这样回去。
无论知道城里的什么事都最好给我细细说来。”
段始凝想道,我正想要想办法和雍城联系,想不到这番际遇倒省了我不少力气。
于是说:“我家将-军和白少侠所见略同,其实将-军早有弃暗投明之意。
只是不明少侠身份,想请少侠信物一观。”
白蛟拿出一块铜腰牌,上刻“雍城守备参领”,背面又刻有三列细小的阳文。
展示完毕,他又把腰牌收起来,道:“我替雍城陆将-军效力。
这样可以了吧?”
段始凝暗忖,让异人做官确实闻所未闻,这陆正心究竟是什么人物?
段始凝说:“段将-军欲在本月十五起事,趁夜偷袭平谷城擒得谭令麒。
将-军担心自己势单力孤,但如果雍城出兵,取道乌素河合力攻取平谷城,一定可以旗开得胜。”
“这样机密的事情,你怎么会知道?”
“我日常随侍夫人身边,才听到他和夫人提过几句罢了!
你也知道像这些人物,有时也不太在乎下人在不在场。
你如果不信,你在十四日差人察看,如果将-军计划不变,会在乌素河城头挂上红绸证明我所言不虚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替段五用计赚我?”
“小女是真的不敢啊!”
段始凝暗暗攥紧拳头,想着这白蛟怎么这般难缠。
他如果还不放了自己,只能想办法挟持他逃出去——这人看上去有些功夫,但他眼神空洞,好像是目力受限;而哼哈力士反应迟钝,有人质在手更加不足为虑……只是那个和尚还在这儿呢……?
想到法正,段始凝突然有些慌乱起来。
“好,我放你回去,”白蛟终于说。
段始凝心里如同放下一块大石。
“但是,我有一人要你一起带回去,如果你是说谎哄我,他饶不了你。”
白蛟打开房门,唤了声:“小鬼快来!”
言罢,一个四五岁的小童便一颠一颠跳了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