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郑归音傅映风的其他类型小说《郑二娘子艳名洗白生涯结局+番外》,由网络作家“曹苏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二娘子,这事儿……”郑抱虎的心腹吴六耳一进舱劈头被她问了一句,苦笑着说不出话来。他面上带着赤色刀伤,双手里捧着一只硕大半人半羊摩蝎纹圆漆盒子,一看就是海外珍品。还不知道其中放的什么宝物。他早就听说这郑二娘子是郑家养女,只苦笑着她比郑家大公子、三公子还要横行霸道,看中了泉州的美男子就要抢进门来成婚?若愚公子那可是泉州城有名的才子,人都说他是板上钉钉的新科状元!他跟着姜力进了舱向上看了一眼,见着珠帘后一个美人坐着,叫他分不出真假。然而再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冯虎对着这女子神态恭敬,他马上就跪了下来,拱手道:“小的吴六耳,三郎差小的来,问二娘子的安。”“起来吧。三郎他现在在海上过得怎么样?泉州水师没有再去搜拿他了吧?”“全靠二娘子照应了。一切...
《郑二娘子艳名洗白生涯结局+番外》精彩片段
“二娘子,这事儿……”
郑抱虎的心腹吴六耳一进舱劈头被她问了一句,苦笑着说不出话来。他面上带着赤色刀伤,双手里捧着一只硕大半人半羊摩蝎纹圆漆盒子,一看就是海外珍品。还不知道其中放的什么宝物。
他早就听说这郑二娘子是郑家养女,只苦笑着她比郑家大公子、三公子还要横行霸道,看中了泉州的美男子就要抢进门来成婚?若愚公子那可是泉州城有名的才子,人都说他是板上钉钉的新科状元!
他跟着姜力进了舱向上看了一眼,见着珠帘后一个美人坐着,叫他分不出真假。然而再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冯虎对着这女子神态恭敬,他马上就跪了下来,拱手道:
“小的吴六耳,三郎差小的来,问二娘子的安。”
“起来吧。三郎他现在在海上过得怎么样?泉州水师没有再去搜拿他了吧?”
“全靠二娘子照应了。一切都好。”吴六耳送上了礼物,她打开一看,一盒子的粉色大珍珠赫然生辉,连冯虎也不禁夸了一句。吴六耳顿时松了口气,冯虎这样的人都做了二娘子的心腹家丁,他没有什么不服气的。
“收起来。等三弟妹嫁进来的时候送给她罢了。”又看向吴六耳,“三朗还说什么?那边怎么回话的?听说若愚公子这回省试得了第一名,上门说亲的人把门都踩破了?”
吴六耳微一迟疑,还是实话实说了,陪笑道:
“他们哪里敢和二娘子你抢人?三郎叫人在他们几家的家门前挂了海钩子,放了话,谁敢再求亲就烧了他们家的船杀光他们的人,咱们泉州城大户人家谁没有几条船在海上做生意?有谁家的闺女敢比得上三郎的姐姐?”
郑归音满意地笑了起来,道:“果然这才是我的兄弟呢。”身后的冯虎皱了眉,提醒:“二娘子,这赵若愚家里虽穷,却也是宗室出身……”
她侧头诧异道:
“他又穷又没考中的时候,和我说了愿意进郑家做上门女婿,我那时年纪小,觉得这买卖划算就拿私房资助他读书。现在他乡试、省试都过了眼看着要见皇帝就翻脸不认人?天下有这样的事?做兄弟不就应该这个时候帮着出头?”
“……”
冯虎苦笑,吴六耳本来也想劝,这时也就不敢吭声了,只敢暗地里腹诽着:你当初一心要嫁给许文修,丢了三十贯钱给他只当是做了善事,压根可没说要人家做上门女婿吧?现在一看人家翻身了,马上就看中人家了。
“喏,你们看,这是他当初留给我的文契,这上面可是写了愿意做上门女婿的。这可不是我逼他的!”
她当即拿出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文契,伸到冯虎面前,“他还按了血手印呢!”冯虎瞟了一眼,看着内容是没错,手印也有,赵若愚八成也没想到如今有礼部省试第一名的功名,就破罐子破摔写了这文书。
但这文书又烂又皱,它真的不是二娘子从旮旯里翻出来的?
“回去和三郎说,上回他要宰了许文修,我拦着他他就不高兴。这一回,赵若愚如果敢赖帐,我一定不拦着他。”她又叫冯虎拿给吴六耳看了这文书,收回来后笑着,
“也让三郎给若愚公子传话,就说这是我说的,他这才是过了省试。进京殿试时他就一定能中状元?做人还是互相留个余地才好。你告诉他,跟着我不会让他吃亏的。官位和家财我都能给他,除了不能纳妾。但我这样美貌的女子,世上本来也少见,他也不吃亏……”
“……”
冯虎早就习惯,吴六耳那抽搐的神色他当作没看到,他只是觉得二娘子这自吹自擂的劲头,其实和那位傅府九公子也是半斤八两了……
她在船上和弟弟的心腹会面,商量男方自愿卖身给她绝不允许反悔的那桩亲事。河船顺水浮着,离着岸边忽近忽远.除了岸边河房,春日里各府各家的游船不绝。傅映风训斥了柳空蝉,心中不快,骑着马闲逛着到了码头。
他偏偏就在马背上看到了郑家别院的船。
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,实在是因为她手下的家丁头目冯虎太打眼。这家丁高大凶猛,给他的印象太深,现在他站在船头对着卖花小姑娘却一脸羞涩,原来是被岸上卖花小姑娘缠上,只能买了十三四只迎春花、茉莉花的新鲜花蓝堆在了脚下。
那模样真是叫人看不到都不行。
“公子,那是郑家的……”
连丁良都认了出来。傅映风向他递了个眼色,他虽然有些吃惊,却还是连忙应了,兴冲冲驱马赶到了前面,在岸边向冯虎招呼了一声。冯虎对着卖花小姑娘羞涩,对着家将丁良却是横眉冷眼,他何尝不认得丁良这刀法出众的精干人物?
他不知道傅府家将叫他有什么事,他回头看看舱里,二娘子打发走了吴六耳,现在正和一位刚上船的汪家女眷说话。
女眷亦是大户女子,纱帽长裙,冠钗光点点隔着窗帘仍可以看到,身边围着的仆妇丫头那就更不用提,个个锦绣缠身。他方才买的花蓝送去舱里,挂得亦是花团锦簇。他不方便进去,外面还守着十名家丁,他就让船再次靠向了岸边。
“干什么?有事不是说明天再谈?”
丁良忍着笑,低声道:
“我们公子恰好路过,想问问二娘子今日方便不方便一起去城外踏青。”
从开春到清明,再到端午,都是城中人家出外踏青的时节,年轻男女女暗中约会也是常事,泉州城的风俗比明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,冯虎不意外有人来约二娘子。
泉州城里对她念念不忘的人多了。老爷重病,大公子去了京城找官做,三公子郑抱虎因为三年前的案子还在海上,二娘子经常去铺子里主持些生意。许文修不就是听说向二娘子求亲的人家越来越多,就安排人在城里散布流言?
他唯一意外的是傅家公子昨天和二娘子打生打死交换条件后,今天就来约会。不是说这位九公子要娶公主?
他转头望了望远处马背上的傅映风,看着也是玉树临风,一表人材的文武双全样子。
在冯虎心里,以前的二娘子配个将军能保护她就够了,现在的二娘子那得配个端明殿大学士才不辱没了她。傅映风既然能让公主看上,应该也勉强配得上二娘子。强抢赵若愚做夫君,他其实是不赞同的。
人家可没有看上她!
想到这里,他咳了咳,回舱里叫了个丫头进去禀告。
“你就认定了我会答应你的条件?”青波照影,菱格随波,见得她的河船缓缓驶到了跟前,他几乎忍不住想问清楚。昨天他约她,她不肯来,今天她手上没有赵慧儿也敢来见他。她这是吃定他了?
然而他到底没开口。他骑在马背上,半刻钟前早早到了平宁侯府西角门才知道她为什么约在这里,因为这里接近河道码头,她坐着船很方便。
明明应该早就想到的事,他莫明就是认定了她是想和他见面后就去侯府里,问问他们之间那桩亲事。三天前这样的自以为是和沾沾自喜,让他现在更添了一肚子恼火。
“公子我怎么样?”
他突然斜头。丁良眨了眨眼,猜到了他的郑娘子面前碰了壁心里不快,忍笑道:“公子问这?小的只知道夫人现在愁着,不知道挑哪府里的娘子做儿媳妇。”
傅映风的脸色好了三分,却还是一副讨债的嘴脸。她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船头。
“上车来吧。我约了钱家和孙家的人在前面官库酒楼里。”
他冷淡着,在马背上俯视。她站在船头,粉杏色的冠与粉杏色的裙摆几乎与花影一色,让她的身影俏生生如同早开的枝头杏花一般,
她瞟了一眼柳树下停着的那辆宽厢马车,车身围灰幔配着鲜绿雕窗很是雅洁,她看着车檐上的精致流苏被春风吹动,玉坠子发出悦耳的撞响。车后檐上还拴着个闺房女子喜欢的五福小风筝,正飞得高高的与春光共舞。她压根没有移步的意思。她怎么可能上他带来的马车。
他催了一句后见她不动,冷了脸把缰绳一勒,居然转马就走。她顿时吃了一惊。见着他竟然是要一拍两散的意思。她禁不住开口道:
“赵娘子不值得你引见几个人?”
他根本没有回头,风吹柳动,他的身影渐去,唯有那丁良驾着马车还留在了码头老柳树下,明摆着是等着她改主意上车。郑归音皱了眉。
她本来也打算和他一样转头就走,回舱里叫开船一拍两散。但看到丁良一扬鞭子,要赶着马车随着他家公子同样离开的时候,她才知道傅映风竟然是真的不顾赵慧儿的下落,要和她翻脸的意思。
难道他和赵慧儿之间不是她想的那样?一瞬间,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着,移步就上了岸。上岸就后悔了。
世上的美男子多了,她正忙着抢赵若愚不是?
“二娘子!”
冯虎也没料到她居然就上了岸,连忙追上去要劝,傅家的马车却立时停了,丁良笑着跳下来为她揭了车帘子。车内更是铺锦堆绣,有靠枕有小几,单是车门帘子就有一层湘妃一层蓝锦。更要命的是,她还隐约看到了几上一卷文书。
冯虎也看到了,那是三天前在货栈里她砸了文书盒时散落的文书,当时就少了四页,没料到当时那样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还是被傅府家将抢走了这几张。
她还看到了几上有一颗金扣闪烁。
是她那天丢在角落里的文书盒钥匙——竟然也被他当时就带走了。事出意外,她立在车前,抬眸看了傅映风一眼。他此时已经驻马,在几十步外同样远远在看着她。
目光相撞。他是在生她的气。而他的马脖上还挂着她回赠的铃兰花蓝,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,那花串竟然还是新鲜着,在雪白的马脖上摇晃着,他高踞在马背上的身影飘逸,眸光深深地看着她。她不由自主就对家丁说了一句,道:
“……你们骑马跟过来。”
她还是上了车。上了车,又后悔了。
不为了赵若愚,她也要准备进宫不是?而且冯虎没带马。好在冯虎机灵连忙就叫人去别院里牵马赶上来。傅映风只看到她上了车坐稳了,就继续策马前行。丁良驾车哪里会等郑家的人,当然是郑二娘坐好了,公子在前面打个手式,他就把马车赶了过去。
冯虎也不含糊,带着四个家丁用脚追在了车后。
她连连两次失误,全都是因为多看了傅映风一眼,这时头脑一清醒,就知道冯虎肯定是跟不上车的。他本来想着马车跑得慢,追不丢,没料到丁良熟悉明州城,赶了车一会过闹市,一会儿过横街,竟然就把他们几个外来人甩掉了大半条街,拐个弯就没影了。
又不知拐了几个弯,郑归音隔着面纱和窗帘,看着窗外推测着车是向城西去了,突然车一停,以为到了官库酒楼,却看到傅映风揭帘进了她坐的马车。
他坐稳后,车又跑了起来。
“官库酒楼不在这个方向。”她面无表情,陈述事实,“我来过明州城。城里三间官库酒楼都不在这个方向。”
“你就认定我会答应你的条件?”他终于把这句话问了出来。看着他那张冷然的脸,她也不着急,和他对视后就反问道:“我算是美人吧?”
“……”
他一肚子恼恨就在她这样的厚脸皮中消失了一半,另一半再难忍也是小事了。“……算。”
他简洁回答。坐在车里,他板着脸看着蒙着帽纱的她。
车是精制的大车,春光从横格青竹窗帘透入落在她面上。他透过薄纱看到了她精致美好的眉目,点漆的眸。车摇晃着,他竟然感觉到了春光熏熏然的愉悦,全身放松了下来,陶然春风中,他正觉得和她一起出来踏青的主意真是极妙,耳中听她继续道:
“柳娘子家的货栈也做些海上私商生意,我见过她。她当然也是美人了。”
他本能地也要点个头,但想起早上刚收到的消息:她和许文修第一次翻脸就是因为那小子背着她在家里收了个通房,结果她醋劲太大了,亲也不订了。此时,看到她面纱后的双眼,他莫名就有了些小心,半晌过后才斟酌道:
“……只能说不丑。”
他说的是柳娘子。她没料到这样的回答,不由得一静。他觉得她似乎在面纱后笑了笑,让他忍不住也有了三分欢喜,他当然就是拍她的马屁,讨她的欢心,夸她是个没人比得上的美人。
但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火气直冒。
傅映风一看到她,就不由自主瞟一眼窗上的花蓝藤枝。就因为想起了郑二娘,他竟然这样走神,不知道书房里进来的是柳娘子不是柳管事。
他凝视着柳空蝉,如果她是春风中的细柳飞絮,柔情缕缕,那郑二娘子就是春光下绽开的一树桃花,绚丽无比。
柳空蝉被他看得羞涩不已,却又心如鹿撞,这时他突然站起,在她吓了一跳的时候,他甩下了手里从泉州传来的旧文书,高声吩咐着道:
“备马,准备出门。”
丁良本来就悬心,这时哪里还敢多问,赶紧就飞跑着去叫家将们随行备马,柳空蝉眼看着他要离开,心中委屈又羞愧,赶在他出门时到底含泪问了一句:
“公子,公子可是嫌弃婢子?”
他微怔,转头看了她一眼,直到这时他才察觉到不对。这柳娘子她也是见过的,近几年,柳管事夫妻过年节的时候要带着柳娘子给来他磕头。他也在明州大街的柳家宅子门前,偶尔见过这柳娘子一身华服,宝钗玉佩被丫头们簇拥着上车的小姐模样。
现在她自称婢子,头上仅有一支银钗,素手捧茶在他面前侍候。
他要还不明白这是他奶妈安排了她进来做通房丫头,而后做姨娘的意思,他就不是出身侯府,生长在外祖范宰相府,如今住在宠妃傅娘娘家的公子爷了。
“公子,婢子并不敢和慧儿娘子相争,婢子知道,慧儿娘子是老侯爷订下来的。”
“……你回家去做小姐享福吧。傅府里不好进人,平白受罪。”
他丢了这一句,就匆匆出门,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,一时没控制好扯住了他的衣袖,“公子,难道是因为郑二娘子?我听说她的哥哥郑大公子要送她去张宰相府里做妾的。张三公子的正妻病重,她进府马上就可以扶正,她这种女子……”
“住口——!”
他这几天叫人打听郑大公子和郑二娘时也听说了这件事,正是生恼,偏偏又被她提起,他沉脸断喝之后丢下一句,
“谁许你进这书房?没规矩——!回去让你爹娘再好好教明白了——!”
她色变含泪,不敢再说一句,万万没料到他丢下一句:
“柳管事在泉州城的生意,不就是和郑家在做?他们家出事的时候先把你们家的生意给结了。你代母写信过去托了年礼给她时,不是还请她路过明州城时让你尽地主之谊?”
“公子,那是……”
她一时间语无伦次。
外面桂婆婆和柳管事都听得他先前的怒喝,只当是他不想收柳空蝉,失望又担心地在廊上弯腰,他也没说什么,经过柳管事面前时还是停步,叮嘱了一句:
“去查一查,别人从北边带回来的侯爷书信,到底是不是真的。”
桂婆婆倒也罢了,柳管事却是喜出望外。公子和赵慧儿的亲事,本就是侯爷死后留下的这一封书信上写的,如果公子怀疑书信的真假,岂不就是无意和赵慧儿娘子成亲了?
他连忙答应,眼见得公子去了,急忙就去看女儿,柳空蝉瘫坐在地六神无主只是落泪,也说不清到底哪一句得罪了公子,桂婆婆琢磨了许久才劝了他一句道:
“柳兄弟,小心些。公子可是为了这赵慧儿连驸马都不做的。未必就一定是怀疑那订亲的真假。恐怕还是为了爵位上的事。咱们慢慢来。”
柳空蝉被扶起,只是哭泣,低下的双眼里却是忧虑重重:公子对泉州的事打听得如此清楚,她不过说了一句郑二娘子公子就生气。那郑家女在货栈必定勾引了公子,她岂能饶了她!
然而她含泪抬头却柔顺拭泪道:
“干娘,公子以往见我时待我极是客气,从没有见他发怒。如今这样斥责于我,却是没把我当成外人。当成了自家人了。他方才只劝我回家里享福不要进傅府受罪。在公子眼里,这就是看我与他人不同。我想,便是慧娘子也比不上我爹娘和桂妈妈这般两代的忠心。公子带着丁良哥,平常不也是有骂有打?”
桂妈妈欣慰拉着她的手,觉得这柳家女儿乖巧忠心将来必得宠爱,柳管事同样生起希望,心里却是不安。
外宅里,丁良追在傅映风身边出门牵马,却劈头挨了傅映风一鞭子:
“再敢胡乱放人进我的书房,你就小心我把你踢到边城吃上几年的土!”
他哪里还敢记着心里那一点点初恋,连忙求饶,又指着城里祭龙王的方向,陪着公子出门散心,陪笑道:
“公子,以小的看,那位郑二娘子和她大哥必定不是一条心……”
果然就看到公子瞅他一眼,有了兴致,他觉得自己猜对了连忙笑道:
“公子,郑二娘子约着公子在平宁侯西角门相见,八成是想明天先进侯府托她的姐姐、姐夫在平宁侯面前把亲事说定了。那到底是亲姐姐,郑家那是养兄。小的听说程四公子眼看着就要做平宁侯世子了,早就想和公子结交,现在又是姨妹来求着说亲,小的还查到他这几天也在私下打听这郑家的事呢,必定是为了来见公子……”
傅映风哼了哼,总算有了一丝笑道:
“我忙得很,哪有时辰想这些?”
丁良暗地里吐了吐舌,公子这不阴不阳突然出门散心,不就是这几天又想起泉州城那些做外室的流言,因为没查清心里不痛快吗?
郑归音这三天也忙得很,还好她没有忘记明天要去平宁侯府西角门外见傅映风。只不过,听说了平宁侯的四公子程飞鹏正在查她的时候,她今天就叫人备了船。
从别院的后码头出发,坐船到了侯府外的河道上,她戴着纱帽,在窗帘后仰头看去,果然就看到了正兰院的河房三间,珠帘花草,书画满目。当然最叫人注意的不是河房里文人士子们坐了两桌,而是叫了一画舫的官伎来了河面上。
官伎美貌在河面上弹唱献艺,引来了来往游人的惊叹驻足。她也在静静旁观。八音齐鸣,有若天籁,乐声随清波四荡,听者心旷神怡。
到得一曲唱完,官伎里的行首花魁被点了牌子,头插上一朵轩台上丢下来的金腰牡丹花,通过正兰院伸出来的如弯月般的楼梯桥板,她款款从船头走到了河房洞开的百花轩台上.那姿态竟然是飘飘若仙。六分的姿色化成了绝艳的牡丹花仙。
一时间哄闹声四起。她终于也看到了她的姐夫——平宁侯府的四公子程飞鹏。
“好汉不提当年勇。”
侬秋声豪迈地摆了摆手,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,
“充罪为伎,在官家酒宴间左右逢源的美人么,到我这份上就顶天了。再要强一些就要进宫,宫里的娘娘我也看了和我不是一条道上的。道不同不相为谋。我就急流勇退了。”
“……”
逢紫张了张嘴,愣是没挤出一个字来反驳她,只放了脸,“我们姑娘不见官伎。”
“不见官伎?那家里也不养家伎,外面也不召乐伎?我没料到她这样乏味无趣的。不听曲儿不弹琴,不赏舞也不叫戏?再加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天天绣花读书,收租子算钱……人生的趣味可是十成里去了八成了。世上的男子不说。就算是宫里的娘娘和各府里的诰命,更不要提外面的乡野妇人,都知道自己唱两句找个乐子呢。”
她叹气,一副你们姑娘朽木不可雕的表情。
“……”
郑归音来救场了:“侬娘子现在还要吃药吗?”边说着,她笑着请了她落座。毕竟任谁看,现在都是她在欺负瞎子。听着她的话,侬秋声脸色果然变了。
“你才要吃药。”
“……”郑归音默默看她,正要解释,嫣浓不甘示弱,瞪眼道:“我们姑娘说你有病你就有病。”
“你才有病。”
“你有。”
“你有!”
“……”
院子里女眷在斗嘴,丁良却站在北边侬秋声所居的雁字楼里。他在房中来回走着,不知道侬秋声有没有去和郑二娘子解释。这时,他听到庄门外传来家将的传讯声。
他急步到窗前远望,看到火把下,傅映风骑马进了庄。他知道公子忍不住了。
这时,他看到公子在庄门前又扭马回头,他也知道公子实在是想直接闯进庄来。但他能和郑二娘子怎么解释呢?侬秋声的第一个情人是傅映风。
丁良当然也不知道,半刻钟前他悄悄进庄拜见侬秋声时,郑归音就在自己院子的窗口看着,她早就看到了他。看着他进了雁回楼,所以她对侬秋声后来的拜访并不意外。
“侬娘子的眼睛,还缺两味海外的药材配?”
“……对,眼睛不好有时候会连累脑子也不好,嘴也不好。我天天吃药。”
侬秋声如她自己说的一样,非常善于认清形势,从善如流,
“庄头说这几天庄子里要来一位泉州的大商,去年就说好了有外蕃的药材带几味过来,
原来就是郑娘子?”
她感叹着,转头用蒙着纱布的双眼看向了怒气冲冲的嫣浓,摸索抓着她的手,“好机灵的丫头,怎么就一眼看出了我的病症。我一直觉得自己有病,需要吃药呢。”
又转头看逢紫,
“唉哟,一看就是知书识礼,依我说看戏听曲那都是上了不台盘的玩艺,大家小姐就是要算帐、收租子、理财、管家事才是正经事呢!不是郑二娘子这样的小姐,也调教不出她这样的好丫头!”
“……”
郑归音向来知道傅映风的眼光奇特。比如他为了赵慧儿拒绝了嘉国长公主,比如这位侬秋声。
所以她并不觉得傅映风对她的感情有多深,她这样正常平凡的商家女子,完全不符合傅九少爷的口味。
“郑二娘子要进宫?”
侬秋声果然不同常人,托着腮用层纱下的瞎眼好奇地看着她,“喜欢太上皇?七十岁老头?”
“……”她有这样不正常?反问着,“这不是傅九公子的话吧?”
“对,这是我问的。傅九公子传的话是,明日早上他还来接你一起去钱家别庄。一起赴春宴。今日他先回府了。”
她歉然着,一心安慰郑归音,“你别恼。但凡天下的男子都以为姑娘们就非要爱着他不可呢。你看,他都先低头了你就让他一步如何?”
这话的意思是,今晚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她没有去见过赵若愚,他也没有闯过郑家的院子更没有什么旧相好侬秋声。
大家扯平。
——所谓掩耳盗铃就是这样样了。
“你的眼睛能看到?”郑归音盯着侬秋声。她早知道傅映风心虚的时候,什么事都好说。他必定把选女册子翻了个彻底才这样好说话。毕竟她今晚就是去张女官,见着赵若愚完全是意外。
至于侬秋声——
“郑二娘子你这样的美人,要巴结傅九公子应该自己出手才对。何必费尽心血借用赵慧儿?如果非要如此,我想原因只有一个。就是你想进宫。”
她又万分歉然,“还是那句话,傅九公子可没这样想。他觉得姑娘们爱他才对。”
傅映风知道你一边收他的钱一边拆他的台吗?
“……侬娘子要是看不到我的脸,怎么断定我要不要进宫?”
“这个……”侬秋声没回答,还在托腮用瞎眼看着她。
她会意地拍了拍手,冯虎走进来,把一只小盒子放在了侬秋声的面前,看了她的瞎眼,又伸手打开了盒子,她纤手伸进去轻抚里面的药材,过了一会儿似乎全身松懈了下来。
“就等着它们了。”
这时就见她抬手把纱巾一抽,蒙妙的眼巾被抽落。郑归音看到了她徐徐张开的双眼。
灿若星辰。
也只这样的双眼才配得她这一身衣裳和美貌。
“我蒙贵人庇护,用了御药,其中就有这两味药材。再用上两日就好了。”
她现在就似乎能看到,但又用纤手掩了眼,表示药不能停一定要坚持。郑归音在惊叹她容色之时,内心亦在冷笑:
傅映风果然好眼光。
庄外的傅九公子深知,任何人看到侬秋声这样的情敌,就算是前任情敌,都会生气吃醋,都会自卑难过,都会阴阳怪气。这是靠身份差别也挽救不回来的天赋差别。
就算是皇后,看到侬秋声,说一句可怜是个官伎。这也掩盖不了侬秋声天生下来就是比皇后漂亮。更何况侬秋声充罪为伎之前也是公侯门第的大家闺秀。
但他还是肤浅了。第二天早上天没亮,傅映风坐船等在河道叉路口,等着接郑归音一起去钱庄的时候,才明白他对她真是不够了解。
清晨的波光耀眼,他站立船头,眼睁睁看着郑家的船从他跟前驶去了。
她就坐在了半开的窗内。她还在想着侬秋声。
“你们家不是卢四夫人的对手。”
昨夜在郑归音的询问下,侬秋声临走时难得迟疑了一回,但抱着手里的药盒,她还是快人快语,“有些事你得去京城才能明白。但你只看,平宁侯府的世子程青云被卢四夫人坑害——”顿了顿,她想起卢四夫人的身份,用表情空白的无辜脸对着她,郑归音几乎没笑出为来,侬秋声眼睛不能用,但这察言观色的习惯可没丢,她笑道:“我和他们侯府不认亲。”
侬秋声半张了唇,表示了一个惊讶却赞同的表情,立时接了下去,“你姐姐——卢四夫人可不好惹!程青云是嫡长子,娶的又是秀王府的城阳郡主。堂堂的郡马都尉现在连世子位都保不住。但你看看,他丈人秀王府里也没有吭一声。那可是官家的本家!”
“……我明白了,我们家会暂时忍耐的。递状纸不过是个过场。总不能让她欺上头来。”
郑归音笑着,看着小丫头们换了衣匆匆来接,就送着这位爽快的侬娘子去了,还自白笑道:“我们家难道还能和秀王府比?他都忍了我们有什么不能忍的。我家既不姓赵也没有个小儿子给太上皇做养子现在成了官家。”
明州城的清晨,郑家河船上青帘半帘绢纱朦胧。船过时,他分明看到她新梳的曲云髻,挑起的单珠钗簪在发髻后尾上宛如朝花初绽,摇曳生姿。
窗纱轻薄,她侧坐着,在晨阳下化成一片浅金色的秀美剪影。他不禁就看痴了。
隔着帘,她何尝没看到他立在船头的俊逸身影,但她对他堆起来的迷人笑脸视若无睹。啪一声打下了帘子,隔绝了他的视线。
这还算是正常,他无奈叹气,重振精神,手一挥,让自家的船跟在她的船后。
两船并行。
他突然在她的舱中看到一个陌生男子。
这男子穿一身素紫锦绣大衫,头戴着东坡巾,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家丁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顿时沉脸。
船舱里,嫣浓却还在问道:“姑娘,卢四夫人的船今天也要从城外河道上走。咱们真的要……要撞上去?昨天你不是和侬娘子说——”
不是说要暂时忍耐?
郑归音心不在焉,又不愿意去理会外面船上的傅映风,只随口道:“没错。我又没编造假罪证闯到京城里去告御状,诬告平宁侯府全家谋反活该抄家灭族——这不就是忍耐了?”
傅映风无时不想着她的时候,接了她的亲笔信。
本来想着她是和他一样,刚分开就相思不绝才写了信过来,没料到,急急开信一看他一腔爱恋转眼变成了气极暴怒。
他把那信撕碎甩了回去,怒道:
“我是为了这名单?她就是这样看我?我好声好气问她有没有去河房,见了谁?她怎么回答我的?一个字不提赵若愚!只说是见女官,她这样骗我我都没有半点怀疑她是为了郑锦文利用我!现在她竟然这样看我——!”
他既不体贴也不打算忍让了,他的船直接转头开到了郑家别院。
“去,叫里面的人去传话。说我要见她。她出来我还是我进去,她自己选一个。”
丁良早打了暗号给他安排在郑家的眼钱,然而半晌没有回音。
本来还忍着脾气想和她好好谈心解释误会的他,脸色渐渐变了。
这是完全不想见他的意思?
“上岸。”
丁良知道他这是要强行闯入,想着郑大公子还在城外龟缩着,但冯虎和他手下家丁们也不好对付,他连忙叫了家将们把他团团护着上了岸。
傅映风见着家将们这仗火持刀的阵势,以前早就习惯,现在突然又迟疑。
想着她信里讥讽这院子姓傅不姓郑,看着也是负气话,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外。
偏偏这时侯薛梅香差了人过来,递了一个天大的消息。
原来平宁侯府的程四公子今晚没回府,去了倚兰花船。花船是官府产业,由薛梅香这个乐户司官伎行首管着,花船上一个小丫头在上酒时从程飞鹏嘴里听说了一件事。
郑家的二娘子上了太上皇的选妃名册。
“好——!好——!她对我竟然是没一句实话了!亏我对她——亏我如此对她!”
他气得全身打战,这时后院门已开,让他长驱直入,然而还未进内院,他的眼钱惊慌来报信。他这时才察觉到了情形不对。
内院太安静了。
“公子!,不好了,郑家的人搬走了!”
丁良带着人在内院查看她们是怎么走的,搬去了何处。
他站在空空的内院里,看到她曾经送别他的小角门敞开着,外面是黑漆漆的河道,地面花圃泥面上有杂乱的车辙印子。
她是让人把几辆大车驶进来,装了行李溜的。
“果然也知道,不能坐船。”船一动会被他的人发现。
他沉着脸着走进正房,看到了他和她曾经依偎私语的外厅长榻。
长榻上现在空无一人。没有她的妙影,她的香唇。他上前一脚踹翻了榻边的高几,上面的插枝定窑花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。
地面落着桃花残枝,他今晚抱着她时,还一时兴起折了半枝,给她簪在了发冠上。隔着冠纱看她,月影风动,星眸娇唇,当真是美若天仙。
铜盏灯光还在烧着,窗前的书桌上搁着她写信的紫毫笔,毫尖上墨迹未干,他的手指从笔尖上抹过,感觉到了湿润。
踏着一地狼籍的家什,他进了她的房间。
衣柜大开,空空如也,妆台上有不少瓶盒,遗落了有几只式样不时新的旧钗环。
他上前取了一只尖端微勾用来别帽纱的短银簪子,放在鼻端还嗅得到她时常用的带着荔枝花香的脂粉香。
啪的一声,他把这银簪子拗断成两半,狠狠甩在了内室中。
“让人传话到城外,去南瓦子戏楼把郑锦文抓来!”
他寒着脸,疾步离开,“不要手下留情了!把他拿去送给赵一明挖了眼睛!”
郑归音早就不耐烦哄骗应付他了,是吧?他也犯不着事事顺着她!
“是,公子!”
丁良等家将应命,神色上全是沮丧。郑家别院里外都有眼线居然让人跑了!
“公子。秀王世孙那边送了册子过来了。”
因为早就派快马索要选女名册查看,秀王世孙身为太上皇的采花使也干脆的很,派来来送册子的正是薛梅香。
她见着他面沉如水的神色,再看看空无一人的郑家别院,不敢出声,却又强忍欢喜。她把名册送上。心中遗憾:她亲眼看过了,没有郑归音的名字。
“九公子,奴方才在三元楼陪寿伯孙和秀王世孙,听到花船的管事报信,就马上差人禀告了公子。那程四公子确实在倚兰花船上说了这样的话,才被管事飞报于我。奴绝不敢隐瞒,奴已经叫人去催他们了。转眼就到。”
她小心地分辨着。如果不是难以作假,她恨不得亲手写上她的名字,管叫这傅九公子知道这女子对他没有半分情意。
他料她也不敢说这样容易被揭穿的谎言,却深知她打从百花阁发现他钟情于郑归音后一直在打听郑归音,所以才如此快的有消息过来。
他无声一笑,让她心惊。
他拿名册直接翻到了郑姓,没有找到郑归音,不免微微愕然,再一次从头翻看。
完全没有郑归音的名字。薛梅香见他的脸色瞬间好了三分,暗骂了那郑氏女子狐媚。
她可是知道,郑家的大公子本来和傅映风没多少往来,在京城时他是和赵一明结了大仇。赵一明和傅映风交好,这才让郑锦文和傅映风结了仇。
连秀王世孙也牵涉在其中。但现在她居然不得不来为郑二娘子求情,轻笑道:
“……九公子,可是和她闹了别扭?女儿家有些小脾气,何必与她计较?”
她这几句说得体贴,果然让他听得心里顺气,他便看她一眼。
因为她最近嘴紧,没有把他和郑归音的事说出来,甚至连赵一明也不知道,他便笑道:
“薛娘子的倚兰花船来了?”
果然,波光中有船影驶进。程四公子在船上已经大醉了。
“你们还不老实给我招了,那句话是谁说的?出了谁的嘴,入了谁的耳?谁要是敢胡说了外面正经人家的姑娘,扯些什么进宫不进宫的事,我可饶不了他!”
她抢先一步,站在船头骂着驶近的花船,还有上面跪着的丫头小子们。
傅映风冷眼看着,向丁良打了个手式。
“她走得这样匆忙,箱笼也没有多少绝不可能走远。”
“是,公子放心。”
丁良知道是要今晚就把她捉回来的意思。然而他可不放心留下公子。
瞟了一眼薛梅香的身影,丁良想着柳空蝉私下难过,想着他老娘桂妈妈又说过老夫人绝不会让公子在外面收官伎进府,失了贵家的体统。
九公子要选姨娘只能挑身世清白的家生子,或是外面书香小户人家的良家子。
或是郑二娘子这样的商家女也行。
官伎绝不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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