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院里新来了位学生,诗词堪称一绝。
夫子和同窗都喜欢她。
她笑眼盈盈地坐在了谢临风身后,发间的白玉兰簪子晃得我眼睛生疼。
可她分明是去年投湖自尽的知府千金,尸身还是我亲眼看着捞上来的。
如今却无人记得。
我撑着油纸伞踏入青松书院时,檐角铜铃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。
转过回廊,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谈笑声。
是谢临风。
他站在庭中那株老梅树下,身边围着几个同窗,而他对面站着个姑娘。
那姑娘约莫十六七岁,一身月白襦裙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,素净得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。
她微微仰着脸听谢临风说话,眼角眉梢都含着笑,日光透过梅枝落在她脸上,映得肌肤如雪。
我心头蓦地一紧。
这不可能。
手中的伞啪地掉在地上,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衣袖。
谢临风听见声响转过头,眼睛一亮:“云舒!”
他快步走过来拾起伞替我撑好,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腕间,温热如常。
可我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个白衣姑娘身上,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。
“这位是新来的苏姑娘,苏玉璃。”
谢临风笑着介绍,“她父亲调任本地知府,今日刚入书院。
“苏玉璃向我福了福身,声音清泠:“久闻沈姑娘才名,今日一见,果然不凡。”
我盯着她领口那枚白玉平安扣,喉咙发紧。
去年深秋,我亲眼看着衙役从湖里捞起一具女尸,那尸体脖颈上就挂着这样一枚玉扣。
当时尸体被水泡得肿胀发白,可这枚玉扣我绝不会认错。
正是眼前巧笑嫣然的苏玉璃。
“云舒?”
谢临风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肘,“你怎么了?
脸色这么白。”
我猛地回过神来,强压下胸口的惊悸:“没事,只是有些头晕。”
苏玉璃关切地上前一步:“沈姑娘可是受了风寒?
我随身带着提神的香丸...不必了。”
我后退半步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我...我先回讲堂了。”
转身时,我分明看见苏玉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,眼神幽深如古井。
讲堂里已经坐了大半同窗。
我心神不宁地走到自己的位置,余光瞥见苏玉璃跟着谢临风进来,竟径直走向我后排的空位。
那是去年苏玉璃投湖前坐的地方。
“苏姑娘就坐这里吧。”
夫子指了指那个位置,“谢临风,你多关照新同窗。”
谢临风笑着应了,回头对苏玉璃说了句什么,惹得她掩唇轻笑。
那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“沈云舒。”
邻座的陈微碰了碰我的胳膊,低声道,“你认识那苏姑娘?
怎么一直盯着她看?”
我深吸一口气:“你...不觉得她眼熟吗?”
陈微疑惑地看了看苏玉璃:“没见过啊。
她父亲是新任知府,听说刚从北边调来。”
我死死攥住毛笔,墨汁溅在宣纸上,晕开一片漆黑。
所有人都忘了苏玉璃,忘了去年那个投湖自尽的姑娘。
只有我还记得,记得清清楚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