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禀知今年六十六岁,在大燕朝已经算是高寿了。
他辞官回乡后,一心照顾性子古怪、双腿残废的独子,并没有心思再教学生。
只是,总是有好苗子求到他这里。
几年过去,梁禀知从众多的求学的孩子里,只收了两个徒弟。
一个是金陵谢氏的谢文轩,一个是青州府的云守成,这两孩子都是四岁就启蒙,十岁就学通一经,是难得的可造之材。
他愿意教这两个人制艺,无非是想着这两个孩子能为大燕股肱之臣。
只是这顾轻舟……
梁禀知一双眉头皱的紧紧的,实在不明白太子为何如此为难他。
太子明知他为何会回乡养老,还给他弄这么一个麻烦。
不过,梁禀知对太子也不是言听计从。
今日,顾轻舟特意带了礼来梁家,还选了个好日子,让人知道他拜师的诚意。
只是,即使有拜帖,这拜师也有难度。
“学生读的书不多,但是记忆尚可!”顾轻舟垂着眼眸,谦虚的回答,“只要看过的书,定能倒背如流。”
梁禀知眉头皱的更深,在心内暗暗腹诽,就算你四书倒背如流,又有什么用?
科举又不是考四书能不能倒背如流,考场上需要写出精彩的八股文,写出夺目的策论。
顾轻舟这样的人,其实放在官学或者是私人书院更好。
梁禀知瞧着顾轻舟少年老成,举止从容,又道,“人无信则不立,你说能倒背如流四书,那你姑且试试。”
梁禀知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拒绝顾轻舟,再写一封举荐信送顾轻舟去官学了。
他实在是精力有限,没办法再从启蒙带一个孩子了。
“就背《论语》吧!”
论语不算长,全书一共二十篇。
“也人知以无,言知不,也立以无,礼知不……”
顾轻舟开口就念,没有丝毫阻涩,他双手负后,端方有礼。
其实比起同龄人,顾轻舟更显的稚嫩,身形有些消瘦。
“矣仁为并与难……”
顾轻舟吐字清晰,丝毫没有在意梁禀知身边书童们惊讶的目光。
这?
还真是倒背如流!
能成为梁禀知的书童,他们哪里不知道这倒背如流有多难,即使让他们来背诵,他们怕是也做不到顾轻舟这样。
“之习时而学,曰子……”
等顾轻舟背诵完最后一个字,偌大的院子除了知了的叫声,便再也没别的声响。
顾轻舟双手作揖,对着梁禀知恭敬的行礼,“学生愚钝,只会死记硬背,虽能背的熟稔,但若先生问学生这些话是何意,学生就真的不知了!”
梁禀知沉默了片刻,看向顾轻舟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。
顾轻舟有读书人的傲骨,在他说起让顾轻舟倒背如流的时候,顾轻舟当真是做到了,没有半点虚言。
顾轻舟也有往后做官员的知进退,只说擅长死记硬背,却不知这些话何解,给彼此一个台阶下。
“子曰,君子无所争,必也射乎!”梁禀知问,“下一句是什么?”
顾轻舟立即回答,“揖让而升,下而饮,其争也君子。”
梁禀知继续问道,“如何注解?”
“讲得是,君子为人谦虚,对所有事情都不争,如果一定要争,就只有比试射箭了。”
“比试时作揖谦让上场,结束后,再作揖而退,后登场喝酒,这便是君子之争。”
顾轻舟说的并非是注集里的意思,他自己改动了一些词语。
注集里说的太长,而顾轻舟说的言简意赅。
梁禀知抬起手捏着自己的山羊胡须,笑着又询问了一些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