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闻声立马收起了手，就见下面乌泱泱来了一群警察。
为首的走上来，看看我再看看柯成：“你就是柯成？”
柯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，连连应是：“对的对的对的，警察同志怎么了？”
警察一边记录着一边道：“你之前不是报案还送了一具尸体过来吗？”
“现在检查工作已经结束，尸体一直放在警局也不是个事，你不是灵车司机吗？
我就想着过来跟你说说案件进展，顺便拜托你将人先拉到殡仪馆去放着。”
柯成连忙应是，看了看我就想溜。
他直觉如果不是警察突然出现，我可能今天就要对他干些什么，所以一门心思想着要跑。
我也没拦着，而是看着他的狼狈样子，回屋继续料理外婆的后事。
我完全可以直接报警，将外婆的死因归咎于柯成。
可是转念一想，这样太便宜他了。
7.等外婆的后事料理得差不多了，我估摸着柯成也开着车快要经过殡仪馆的那条林间小道。
翻了翻手机，找出了顾青青当初提前录制好的被绑架的视频，发给了柯成。
果然，不到半小时柯成就冲进了外婆的灵堂，他语气紧张，满是惶恐：“你知不知道青青在哪里？！
她被绑架了！”
我气定神闲地给外婆上了一支香才转头看他：“知道。”
柯成绝望的眼睛里霎时间迸发出欣喜。
是我曾经从未见过的。
“她在哪里？
你快告诉我。”
柯成急得在原地打转，想了想又道：“不对，你直接带我去，稳妥些，她毕竟还怀着孩子，你去看顾着，我也放心。”
我没忍住笑出了声。
柯成愣住，随即有些恼怒：“你笑什么？
孟婉云，你信不信......信不信断了我外婆的医药费？”
不等他说完，我立马接话道：“柯成，你看看上面挂着的是什么再考虑要不要说出口。”
“除了我外婆，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！”
柯成才突然意识到，外婆已经被他害死了，可顾青青危在旦夕，他还是不死心：“孟婉云，你冷静点，外婆死了我也不好受，可是现在人命关天。”
“这样吧，原先我一个月给医院打多少钱，我之后也原样打给你，一分不少，只要你告诉我青青在哪里，你让我把所有钱给你都行！”
“而且......而且你不是想要孩子吗？
青青还是个小女孩性子，她肯定带不好孩子，以后孩子还是得给你养，他也会跟你亲的，你看在孩子的份上，也该去救救她。”
我冷哼一声：“柯成，这都2024年了，你不会还想着封建社会那一套大婆思想吧？
还小妾生了孩子给我带，多大的脸啊。”
柯成被我戳穿心思，有些窘迫：“什么小妾不小妾的，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。”
我也不理他，继续道：“而且，你怕是忘了，原本我也是有一份稳定且高薪的医院工作。”
“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伤了手，做不了医生，我何至于要指望你来给治疗费？”
柯成眼里的笃定渐渐涣散，面色也染上了绝望：“所以，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告诉我青青的下落。”
见他主动回归正题，我也不磨叽，数着手指头道：“第一，给我外婆磕三个响头，这是你害死她欠她的。”
“第二，给我磕三个响头，这是你将我扔在厂房三天三夜失去孩子欠我的。”
“第三，我们离婚，从此桥归桥路归路。”
柯成见我细细数来，也有些不满，咬着牙威胁：“孟婉云，你别太过分。”
我也无所谓，耸了耸肩：“行啊，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强迫别人，不过顾青青嘛......行！”
柯成几乎是咬着后牙槽答应：“孟婉云，等我做完这三样，你最好说到做到。”
我点点头，满意地看着柯成跪在灵堂中央，给外婆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而后又转过来，朝我磕了三个响头。
我很满意，摸了摸小腹，又看了看灵堂上外婆的照片。
孩子，外婆，你们等着，这只是一点点利息，害了你们的凶手，我永远不会放过。
8.因为离婚冷静期的限制，为了尽快离婚不留隐患，我和柯成直接达成共识，由我起诉，调解庭调解离婚。
在拿到离婚调解书的那一刻，我如释重负，转身就走了出去。
柯成却急了，忙追出来：“等等，说好的顾青青的位置。”
我莞尔一笑：“对，差点忘了，她就在......”话还未说完，迎面又走来了一群警察，为首的还是上次的警官，他看了看我们俩，对着柯成道：“柯成，有人报警说你将运送尸体的灵车丢弃在山林里。”
“我们怀疑你犯了侮辱尸体罪，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柯成这才反应过来，当时急着找顾青青，临时将灵车藏在了林间，打了一辆车就跑回来。
本来想着后面再去处理，可来来回回的事就忙忘了。
见警察执意要带走自己，柯成也慌了，连忙解释：“警察同志，实在是对不起，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。”
“可是我也有苦衷的，我女朋友被人绑架了，我实在是急，就想着先去找人，然后再回去处理，可这人一直没找到，我就给忘了，你们就宽容我这一次吧。”
可为首的警察皱着眉看了看我，正色道：“柯成！
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常识和良心？！”
“绑架这种事，你就应该第一时间报警，我们自会帮你找。”
“现在天天四十度的天气，你知道灵车被发现时，里面的尸体都膨胀腐烂发臭了吗？！
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死者？！”
我看看天，艳阳高照，心里不免唏嘘，顾青青也是可怜。
被柯成活活拖死不说，死了还这样遭罪。
我要是她，在地底下都得一头撞死才解气。
柯成还想狡辩：“这死人哪有活人重要，警察同志，我女朋友还怀着孩子，现在生死未卜，你们不能这样不顾理法就抓我啊。”
警察再次看向我，又看了看我的肚子。
见我撇撇嘴，摊了摊手，眼神都染上了同情，可还是掏出笔记本道：“既然这样，你说说，你......女朋友叫什么名字，我们警察帮你找，总比你一个无头苍蝇要好多了，这人也是，有事都不懂报警。”
柯成喜闻乐见，连忙道：“我女朋友叫顾青青，不劳烦各位警官了，这边我......前妻知道她在哪儿，钱我都准备好了，马上就去赎人。”
警察见这种情况也点点记录着：“可以，我们再派一队人手跟着你们，争取将这伙嚣张的绑匪一并抓获......”说着，他突然写字的手一顿：“等等，你说你女朋友叫什么？！”
柯成没明白，又重复道：“顾......顾青青啊。”
警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：“是青青河边草的青青？
B市本地人？
父母双亡？
曾就读于xxx学校？”
柯成人都傻了，连忙道：“对对对，警察你们真厉害，那么快就知道青青的信息。”
可对面的警察看着他，脸色难看极了，还是咽了口气，合上了笔记本：“那不用找了，我们知道她在哪儿。”
闻言，柯成的希望更甚：“真的吗？
警官，你们已经把青青救出来了？！
我就知道，我就知道，青青一直都是个有福气的，将来我的孩子降生，也一定是人中龙凤！”
“那你们快带我去见她吧，她从小被我宠坏了，这会儿肯定吓得不得了，我得马上过去安慰安慰她。”
可警察并未有所动作，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开口道“顾青青已经......死了。”
9.柯成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表情僵住：“警......警官，你说什么？”
警察看了看他，重重地点点头：“如果是说的顾青青和我说的确实为同一人的话，那么她已经死了。”
柯成彻底愣住了，三秒后，才反应过来目呲欲裂，抬手就要打我：“孟婉云！
都是你害的！”
“要不是你一直拖着不让我去救青青，青青怎么会死？！”
我闪躲不及，好在被警察及时拦住：“柯成，我们还在这里你就敢打人？！”
可柯成哪里还听得进去警告，歇斯底里地怒吼：“我打她都是轻的！
她明明知道青青在哪里，这两天还一直拦着我，不然，我早就将青青救出来了！！”
两个警察一左一右都快要架不住他，只好开口劝道：“顾青青早就死了许多天了，跟这位小姐没有关系！！”
柯成却摇着头：“我不信，你们就是怕我杀了这个贱人，故意哄骗我的，青青昨天才给我发了视频，怎么可能早早就死了！！！”
警察也没了办法，继续道：“我们有没有骗你，你自己去看看灵车里的人不就知道？”
“当初，这人还是你亲自送到警局的，你忘了吗？！”
柯成终于停下了动作，僵硬地转过去看着警察，见他们都点头，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我：“你......你不是说，知道青青在哪儿吗？”
“她......在哪儿？”
确定柯成已经不能对我造成伤害，我这才敢从警察身后探出头：“你问我？”
“柯成，是你给她收的尸，将她送到的警局。”
“也是你将她抛弃在林间任由太阳炙烤腐败，你现在问我，你说在哪儿？”
柯成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意因为我的一句话又被点燃，立马叫嚣着：“你个毒妇！
毒妇！
贱人！”
我忙又缩进警察身后，让警察都有些无语，只能示意其他人将柯成拖走。
可柯成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喊着：“你既然知道你为何不说，为何不让我去救她，孟婉云，那可是两条命，你会遭报应的！”
见他走远，我又再次探出头无辜道：“我说了啊，你不信我。”
“一开始打电话我就让你来救人，说到名字刚好没电。”
“是你毫不在意，拖了三天，硬生生等人没气了才来。”
“后来在医院，我又跟你说了，人死了，可你是怎么说的？
你说我自己没了孩子就咒顾青青，将我大骂一顿跑了出去。”
“柯成啊柯成，你现在孩子和青梅一个都没了，啧啧啧，就是你蔑视我孩子和外婆生命的报应！”
10.话毕，刚刚还挣扎得起劲的柯成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，任由警察架走。
我不知道他想明白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，还会不会继续将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。
可这都与我无关了。
我带着离婚材料继续回去办完了外婆的葬礼。
外婆生前最喜浪漫和鲜花，所以我带着她的骨灰，去了南边的城市，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，做起了孩子托管的工作。
我想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，能守护着别人的孩子平安长大，也不失为一件有意义的事。
院子的后面被我种满了各种鲜花，每个季节都依次盛开，美不胜收。
至于柯成，听说他虽然没有坐牢，但是擅离职守导致他被殡仪馆辞退。
可柯成却不甘心，跪着求馆长让他最后一次，亲手烧了顾青青。
馆长被他这伤心的样子打动，同意了。
当因腐烂膨胀得不像样子的顾青青被推出来时，柯成却突然后悔了。
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，疯狂呕吐，后来，人都没烧就又逃了出去。
顾青青又一次被她深爱的人抛弃，被一个人留在炙热的焚化间。
再后来，就是在我的小院外看到他。
柯成衣衫不整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停张望。
院子里的孩子们发现了他，纷纷笑着说他是个乞丐。
我没有管他，将孩子一个个送走后，才走到门口。
一直蹲着的柯成脚有些麻，见我出来，忙站起来要来找我。
可双腿却不听使唤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我见此，连个表情都没给他，抬手关上了小院的大门。
柯成急了，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拍门：“婉云，婉云，我知道错了！
我现在工作也没有，钱也不多了，青......顾青青也变成了那个样子。”
“我现在才明白，还是你最好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
我在门的另一头，心中冷意更甚。
什么所谓的我才是最好，不过是最合适罢了。
当初柯成为了骗我，瞒着顾青青追求我。
我一开始并不想搭理他，毕竟外婆的病是我的一块心病，即将毕业的我一心只想找一份不错的工作，维持外婆的开销。
可一场意外让我彻底断了念想，心灰意冷之下同意了柯成的求婚。
也踏入了他为了编织的噩梦。
11.但是，好在顾青青在弥留之际，终于对柯成死心，将告诉了我。
我才明白，这一切，柯成的爱，那场车祸，以至于我有一个病重的外婆，都在他的算计之内。
我实在痛恨他。
所以这段时间，一直将几年前的证据重新收集，终于在柯成来找我的第二天交给了警方。
柯成被带走了，他没有挣扎，没有叫喊，好像明白我已经知道了一切。
我以为他认命了，可就在路过我面前时，他依然不死心地抬头问我：“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我当初没有骗你，你会爱上我吗？”
我摇摇头，有些想笑，可怎么都笑不出来：“柯成，你骗我都没能让我爱上你，你怎么会觉得不骗我，我就会爱上你呢？”
柯成的脸色终于灰败下去，任由警察将他带走，迎接他的将会是迟来的审判和无尽的牢狱之苦。
而我，还有我的事要做。
12.柯成番外。
我承认，孟婉云确实是一个当妻子的好人选。
智商高，长得好，重点是脾气温和吃苦耐劳还做得一手好菜。
但其实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太多了。
孟婉云最打动我的是她有一个病重需要在医院续命的唯一亲人。
我家里最近两年催婚实在催得紧，顾青青也总话里话外暗示我，想要和我结婚。
可是我不想啊，青青是我看着长大，亲自培养出来的完美女友，天真，单纯，还爱我爱得无法自拔。
这样的人，一旦结了婚，只会变成我母亲那样，喜怒无常，被世俗便得无趣的老女人。
所以我看上了孟婉云，一个合格的，还有痛点可以忍受青青存在的人。
所以我追求了她大半年，可是始终不见成效。
她的心太冷了，一心只有学业和外婆。
可我等不了了，顾青青已经发现我在干什么，咄咄相逼，就要露馅。
家里也催得越来越紧，我快要支撑不住。
在这样的逼迫下，我决定铤而走险，将孟婉云最后的希望亲自摁灭。
我以最后一天，希望她能送我一程为由，带她上了那辆动过手脚的车。
在车上，我甚至还不死心地问她，我们俩，真的没有可能了吗？
我想只要她说，愿意，这场车祸便不会发生。
可她还是那样冷冷地，没有感情地回答：“柯成，我现在不想谈论感情的事。”
我没了办法，都是你逼我的。
我制造了车祸。
可惜出了点岔子，明明设定好的伤害，全部向我袭来。
不过好在，孟婉云是个医生，救死扶伤的本能让她及时护住了我。
我成功了。
我高兴极了。
我冷冷地看着面前捂着手哭得泣不成声的孟婉云，心中竟只剩不屑。
什么高岭之花，医学院的天才，还不是只能乖乖给我洗手作羹汤。
我在孟婉云最绝望的时候向她求婚，可她依然不识好歹地拒绝了我，眼里裹满了泪水，那样楚楚可怜，那样让人想要抱进怀里，再狠狠捏碎。
我只好再次加码：“你现在手受了伤，已经拿不了手术刀了，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，你也要考虑一下你在医院等着救命的外婆。”
“只要你嫁给我，我保证，你外婆可以一直活下去。”
她终于动摇了，几番挣扎下，还是在医院的催费单送来的那一刻接受了我的求婚。
我顺利和孟婉云结为夫妻，顺利解决了家里压在我身上沉重的压力。
以至于我太过忘乎所以，婚礼没多久就将顾青青的事不小心暴露了出来。
孟婉云那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有了感情，是明晃晃的厌恶，恶心和止不住的抗拒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看到她这样，我头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。
可下一秒，她的话便让我的那一点点心疼荡然无存：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她说得那样斩钉截铁，就好像这件事，是我罪大恶极，做错了一样。
我心中愈发烦躁，手指不耐地在桌面上敲击：“离婚？！
孟婉云，你是想要你外婆今天就死吗？”
果然，一句话就让她住了口。
我满意极了，当晚便抑制不住一遍遍要了她。
我知道她在哭，可那又怎样，我满足了就好，左右她也逃不掉。
只是没想到那一夜的放纵竟让她有了孩子。
我烦躁极了，因为青青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，孟婉云怀孕的事。
她同我大吵一架，眼里蓄满了泪水，让我二选一，不然就威胁永远离开我。
我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地选择青青，可真要我选，我却选不出来。
我天真地觉得，都是因为孟婉云有了孩子，有了我的骨肉才让我这样摇摆不定。
不过好在天意，让孟婉云失去了孩子，青青也怀了孕。
可是为什么，为什么孟婉云突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。
青青还怀着身孕，被绑架了，她不想着先救人，竟然要同我离婚。
就因为我将她的外婆接出来死了吗？
可是那个死老太婆明明也活不了多久了。
为了青青肚子里的孩子我只好妥协。
可是......这原来都是孟婉云的报复。
青青原来早就死了，和她一起，在那个厂房里，我同时失去了我的两个孩子。
我伤心极了，求着馆长让我见青青最后一面。
那推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？！！！
那样庞大，那样狰狞，那样让人作呕。
我逃了，逃去找了孟婉云。
这才发现，离了我的她，依然优秀，璀璨，耀眼夺目。
她耐心地教导着每一个孩子，让我不由得幻视，如果当初我们的孩子没有死，是不是也这般坐在她怀里，听她讲好听的故事。
但是没有如果了，孟婉云不原谅我，还亲手整理了我当初制造车祸的证据，要将我送进去。
最后，路过她，我又闻到了那久违的属于她的味道。
我想再挣扎一下，抬头问她：“如果，我当初没有骗你，你有没有可能爱上我。”
她摇摇头，说着从未爱过我，欺骗都得不到的爱，不骗就更加不可能了。
我的世界终于什么都没有了。
迎接我的，也许只剩下高墙与无尽的孤独。
